大多数人对于死亡会感到恐惧,而历史上有记录的那些圣人却不会,就像我的文学史老师讲述释迦摩尼涅槃的故事,说释迦摩尼早在死前就预测到自己的死期,在叮嘱过弟子们相关事宜之后就真的在自己预测的那天坦然去世。老师说凡是动物都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这是生物的本能,等到了那天就会独处在隐秘的某处等待死亡的来临而且并不会感到恐惧,说现在人害怕死亡是因为欲望太多,而欲望会使人贪恋人世,丧失预测自己死期并坦然接受的本能。
虽然每个人想活着的理由都不同,但思来想去确实都可以归结为“欲望所使”,因为想要活着本身就是欲望的体现。有时候我在想既然我们做不到像佛祖那样大彻大悟放下一切欲望的话那就尽量在有生之年做到满足自己的欲望不给人生留下遗憾会不会也算是一种“得道”?
我比较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所延展出的某些概念——我已经错过了我出生前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我死后就会错过我死后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而相对于宇宙中的所有事我所在的世界所发生的事不过是总体的无数分之一,而人类还未知宇宙之外是否还有事物存在,宇宙之外的之外就更未可知,这一种“大”、“无限”“未知”的概念总会使我感到自己所承受不住的错过的遗憾。再深入一步想,就算正在活着我也会错过世界上其他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事,作为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边走向死亡边错过整个宇宙极大部分精彩渺小的存在的我实在是不想死去,就算看不到其他地方,只是能知道人类今后会如何发展(即使只是再一百年的发展)我也感觉这是大幸运。我好想通晓史前事也好想悉知身后事,每当想到人生短暂时就会感觉胸口坍缩出一个很小却很强力的黑洞,自己的灵魂被慢慢吸入,只剩一副脆弱的躯体,稍微受到震动就会粉碎成末。
每当想到这些并感到难以忍受那种空洞感后,我就会回想一生中度过的一些对自己触动较深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人的思维发散得太远就会感觉迷失,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小小的点上就会把自己拉回现实。现在我脑中总是闪过一个筑砌在废弃屋檐下的破碎燕子窝,是我打碎的,当时还比较年幼,而且男孩破坏欲比较旺盛,往往干出一些伤害到其他事物的蠢事。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想要把它砸碎看看里面是什么,但又带着一种罪恶感,觉得自己这样做并不正确,我就这样内心矛盾地向燕子窝扔石头,既想砸破它又不想让它受到破坏。最终燕子窝泥巴筑成的外壳还是被砸碎了,里面用树枝枯草编成的内胆掉了下来,本该心满意足地走开的我却发现那一团枯草里面居然有几只羽毛还没有长出来的小雏燕。他们不会叫,甚至眼睛都还没有睁开,风一吹就瑟瑟发抖。我开始有点慌了,僵硬地想找些什么办法来补救,在如何延续它们生命这一点上我只想到给他们东西吃。我抓来蚂蚁企图塞到他们嘴里,但是不是父母喂食的话他们不会张嘴。我用力把它们的嘴一个个掐开,尽我最大的努力想要挽救自己犯下的错误,但是结果可想而知。当我不得不放弃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好奇心而谋害了整整一个家庭,当时的心情不止“后悔”可以形容。当它们在我手里一点点丧失生命力的时候我感到无限的沉重快要把我压垮,我没想到虽然它们的身躯不及我手掌大小,它们的生命却如此沉重。那是我第一次被生命震撼,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学会尊重生命。
不过平时遇见蟑螂我却还是会不留情地踩死,可能事因为蟑螂体量太小所以带给自己的感觉不够强烈。
人们遇见昆虫趴在桌上或地板大概上都会情不自禁地弄死它们,这似乎是作为动物捕猎的本能,但处在文明社会的人们不能任意妄为地放纵本能,所以才把目标转移到微不足道的虫子们身上。这样说来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是残害生灵的凶手,本该受到惩罚,而惩罚就是被剥夺无限生存的权利,所以才会有死亡产生吧。
顺口一提那几只雏燕被邻居家的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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